【虫铁】 第七天 5
*倒计时一天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SUMMARY:
遗忘让他感到不可承受的痛苦，而爱给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走到Mr.Stark面前的勇气。
其实那个选择一直在他面前。
前文
Peter感觉有些奇怪。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什么梦——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奇怪，但他确实有这种感觉。
他应该在做某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之前的记忆模糊不清，去回想的时候又带着某种下意识的回避，再刻意去想就只有神经的疼痛了。
一片漆黑。
他向四周走了走，没有区别，虚无的落足之地在每一个位置没有丝毫不同，黑暗如同海水一向填补着他的周围，Peter抬手，又放下。
只是黑暗，远近，位置，都没有区分。
但他没有焦虑，没有恐惧，他带着某种不以为然的习惯，像是经历过一切的冒险家在返航途中碰到了一点小问题，对别人来说是灾难，对他却已经变成了不痛不痒的过程。
Peter觉得他应该还没醒——字面意义上的，人有时候会奇怪地具有分辨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真实世界的能力，而Peter确信他现在是在梦里的，哪怕他思维够清晰。
虽然用对错来定义一个梦实在是太荒谬了，Peter还是觉得这个"梦"不太对。
"Peter——"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旁边，悠远模糊而不显得突兀，将刚才的标准放过来，那这一声呼喊便可以称作是对的了。
他应该清醒。
Peter想。
他确实清醒了。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在清醒的时候脖子总会有点不太舒服，Peter在觉得后颈有点酸涩，他动了动脑袋。
熟悉的课堂和正常范围的声响冲散了刚刚那个一片漆黑的梦带来的违和感， Peter看了看在上一次清醒前还挺干净的黑板，觉得自己睡得时间好像有点长。
"我叫了你三次, Peter"
Peter很快恢复了敏锐的五官，旁边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有点刺眼，让他不得不稍微眯起眼睛。
"我很抱歉，女士"
他低下头——其实他知道自己应该费点劲露出个笑容，哪怕是假笑，来让他的小差错更快得到原谅。但他没有，从前是因为这只会招来更多恶意的嘲笑——书呆子去讨好老师了。而今天他仅仅是不太想笑，有一种从心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疲惫让他不想应对这一切，他想坐下，过完这堂课剩余不多的时间，最好快点解决午饭，Peter有点想要把下午的社团活动推掉好早点从这些充斥着言语和情感的环境中消失——这种迫切与疲倦是Peter很少甚至于不曾有过的。
正常点。
他给自己打气，甩了甩头，想要清醒一点。
"好了，坐下吧，记得早点睡"
Peter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晃神，那一瞬间眼中的景象和这道声音让他有种和从前的某个时刻重叠的错觉，他知道心理学上对这种复刻一般的感受有个什么名词解释，但自从非普通人的能力逐渐加强, Peter已经很少有这个感觉了。
那种错觉只到让人愣一下的程度，像是喝饮料时一小块冰顺着喉咙滑了进去，停顿一下，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啊——好的，好的，多谢您了"
Peter有些恍惚地回答。他坐下，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快要归进12，还有一点时候就要下课了。
从来不算是坏学生的Peter知道他应该好好听课，哪怕只剩这么一点时间，他并不太烦躁，相反的，他的内心有一种平静——想掀起波澜也会被强行压下的强大的平静，唯一算得上负面情绪的只有一点没来由的疲惫，但十年级的高年级生周期性感到疲惫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他挺好的——不是客套，而是真心的。Peter觉得一切都不错，空气清新阳光耀眼，声音很清晰地落进耳朵，一切都鲜活而色彩斑斓，除了温度让人不太爽快之外，这确实是普通而温馨的一天。
铃声如约响起，Peter拿起书包向外面走去。在跨过门的那一刻他又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顺着头绪抓到根源，却因为感受的太浅显而不得不放弃。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去食堂的路上Peter仔细想了一遍，May没有叫他买东西，学校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作业和资料都准备的足够了，论文还没有被催，纽约好邻居的工作最近也意外的清闲。
他确实没有忘掉什么东西。
食堂提供的依旧是不温不火的白面包，面条，煎肉饼还有烤土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Ned过来。
Peter从来不用担心他的朋友找不到他，因为罕有人和他们两个坐在一起。
"说真的，你今天的神色可以说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了"
Peter刚开始低头解决他的午餐就听见Ned的感慨传来，他有些奇怪地抬头问，
"前几天？"
Ned坐下，回答他，
"是的，从那天——你知道那天，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我真觉得他拿走的是你的精神而不是别的什么"
"不过现在看起来你恢复了一点，挺好的"
Peter皱皱眉，Ned确切的口吻让他觉得自己的迷惑是不正常的，但事实如此——他不知道什么"那天那时候"或者是指向不明的"他"。Ned说话的口气就好像Peter一定能听得懂这些模糊的话语。
"什么？"
Ned看他，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觉得我听不懂你说话"
Peter用叉子戳了戳那块肉饼，速冻的混合肉排被油煎得有些糊，散发着一种腻人的香气。
"天啊，我没想过你竟然被影响的这么多——但我不觉得这有错，不管是刻意还是不刻意的忽视都是遗忘的开始，这是个好决定"
Peter已经开始有点无奈了，Ned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看着他，他却没什么办法去反驳。
"当我就在假装好吗？你先告诉我这是关于谁的事"
Ned诧异地拧了拧眉毛，Peter不像是开玩笑，他却还是觉得除了世界毁灭没什么能让Peter忘掉Tony Stark——他确信这个，就像他确信他的朋友不可能忘掉那个名为Tony Stark的不可触碰的幻想。
哪怕他确实下定了决心回到自己安稳的生活而不去接触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也不是某个晚上对着星星许个愿然后睡一觉就能做到的。Peter在Tony Stark身上倾注了太多情感，那是远超他所说的"成为和Mr.Stark一样的超级英雄"那种期待，那些情感是不自知而不可控的，等他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就足以杀死他了。
他靠近Peter那边，把声音压低了一点。
"Tony Stark, 兄弟, 别告诉我你真把他给忘了"
Tony Stark
Peter在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觉得脑子里响起了某种厚重而悠长的响声，穿破了层层屏障留下回响。
那是命运的声音——命运齿轮在试图运转来让一切变得"正常"，重重封锁的秘密再一次快要突破而出。
但仅仅是一瞬，沉重的锁链再一次将一切尘封。
"我——"
Peter觉得他有些恍惚，眼睛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是他为自己套上了锁链——这个想法不经意的出现而带着确切的肯定，相伴而来的是直逼心脏的痛苦。
他无法抗拒自己。
"我...我记得Tony Stark, 但是，我没觉得他能影响我到那种地步"
Peter平静下来。
刚刚的一切认知好像都是错觉，他不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或者被隐藏的地方。
"他在名义上算我的老板？但我又没有工资"
Peter耸耸肩。
"我们真的一点不熟, Ned, 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神情坦荡而吐字清晰，落在Ned耳朵里却好比国会发言人在讲什么乡村方言，每一个意思都表达的无比清楚，却从根源上让人感到荒谬。
Peter不是一个会伪装的人，他的神情——清明中混杂这一点疑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答案，他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Ned怀疑是否真的要世界毁灭了。
"你是说、你...你和Tony Stark不熟？"
"那你...敬仰，或者说喜欢他吗"
两个词语狠狠地向Peter砸去，又被轻而易举地阻拦。
"毕竟是超级英雄，这不很正常吗"
"个人方面，我指的是这个"
"我和他确实不熟——你能指望我对一个完全陌生而又高高在上的人有什么出于个人情感的喜好？"
Peter的声音无比平静，他只是在说出事实，他脑海中搜寻出关于Tony Stark的痕迹只到刚刚所说的程度，而他本身除了一点惆怅的羡慕之外，没有任何情感。
他的记忆如此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他理所应当地深信，挑不出一丝理由来产生怀疑——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他当然是个领先于时代的天才，但只从人格上来说足够称得上傲慢了"
这些平板化的评价，Ned彻底混乱了，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个Peter Parker和之前那个提到Tony Stark都会不自觉地在眼睛里闪出一点光亮的人是同一个。
"你——"
不甘心的声音被迫收住，Ned发现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他没有意识到什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不寻常的安静很明显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说话了。
焦点很明显。
“十分钟前，位于纽约北部的新Stark工业总部因不明原因发生爆炸，爆炸中心初步确认在Tony Stark的私人实验室。除去当时身在实验室的Tony Stark本人失踪，暂无伤亡人员。本台正在取得进一步消息并会在第一时间发布，请保持关注”
Ned下意识地转头去看Peter.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点普通的惊讶，泛起一点波澜又转瞬即逝。
他很平静，以至于在最深处带着一点冰冷。那种泛着金属光泽的漠然让Ned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凝滞了——那是从来没属于Peter的神情。
他忽然转头，撞进Ned的视线。
"...你没什么...感觉吗"
Ned试探性地问。
Peter垂了垂眼，睫毛的黑色将他的眼眶晕染的很柔和，这样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可面对Tony Stark的死平静到无动于衷——这种错乱的表现让Ned觉得不太舒服，他至今仍然无法相信这是属于Peter的情感，而这种彼此相悖的认知让他不寒而栗。
就像一种平静的诡异。
"有什么感觉"
Peter却没再抬起眼睛，他转了回去，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不难过"
他觉得那口水千回百转地从喉咙流进胃里，微弱的凉意却在静默中被无限放大，冷地彻骨。
心脏仿佛从万米高空坠落，让人眩晕，在即将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住。
他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能听见血液在奔腾，能听见灵魂深处有一种近乎疯狂又不可言明的执念——这些东西在一瞬间刺破了他的身体，而又在下一刻被镇压。
他不难过。
但他有点想哭，莫名的，又被另一些东西堵住了。
Peter看着盘子里面的东西，他没吃多少东西。
他把它端起来，起身。
门的那一边是阳光，里面是学生们热火朝天的讨论，Peter走了出去，没能被任何一侧沾染上温度。
他大概有点冷。
下午的社团活动照常进行，没什么不顺利的地方，Peter像往常一样和别人交流，总会有人提到中午那场爆炸，想知道这个在Stark企业实习的同学会不会更接近所谓的真相，而Peter耐心地一遍遍地给出同一个答案，
"我和Tony Stark没有过接触，我确实不了解这些，我的合同已经解除了"
除了电子屏幕他没看见过那个人的脸，除了无线电传送他没听见过那个人的声音，除了名字之外他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印象。
他没有任何关于Tony Stark的足够清晰的回忆——他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不知道，不了解，不爱慕，不渴求。
所以不痛苦。
Peter离开了学校，他回了家，May在西边的写字楼里找了份什么工作，还没回来.Peter拿出那套属于蜘蛛侠的不太合身的"战衣"，在穿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可那件衣服很宽松。
他从窗户翻了出去，像往常一样开始巡视他保护的土地，阻止了几个小偷小摸的贼，说几句翻来覆去没什么营养的教导，做了点小到羞于提起的好事。
还救了一只猫。
他去皇后区最棒的甜品店买了一份甜甜圈，上面淋着甜到发腻的巧克力酱，撒了无数的糖霜。
他不太喜欢吃甜甜圈。
然后找了个高楼坐下。
纽约没有地平线，他却能在得天独厚的角度欣赏黄昏，耀眼的太阳像往日一样如约而至，他的双腿悬空，将那个有些滑稽的面罩拉下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的来电或者短信，他也没有什么想联系或者能联系的人。这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可以尽情表露自己的内心。
他吃了一口甜甜圈。
橙红色的光芒太刺眼了。
他想。
家里没有那套战衣，手机里没有那个号码，脑海中没有那些回忆。
太刺眼了。
可那些东西都存在过，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哪怕被时间夺走，也已经被不朽地雕刻在灵魂中。那是Peter Parker生命的一部分，他自己选择了将它们融入骨血，也是他自己选择了将它们生生剔除。
骨头可以折断。
血液可以逆流。
而灵魂无法欺骗——他骗了自己，却不能一直骗下去。
眼泪落到了那个还剩一半的甜甜圈上，Peter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哭，他痛恨这种软弱，可痛到了极致真的没有别的方法来做宣泄。
可他是不难过的——中午Mr.Stark去世的新闻传来的时候，他明明是不难过的。
因为他什么都忘了。
Peter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像上一次他遮住Mr.Stark的眼睛一样。
然后他去吻了Tony Stark.
那个他口口声声说着"与我无关"的Tony Stark——他去吻了那个人，那个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而最终也没能被拯救的人。
情感终于冲破了那道封锁一切的隔阂，就在某个恍惚的瞬间倾泻而出，便像是千年难遇的洪水般浩荡而无法抑制，像是冰层下潜藏的火山轰然喷发而融化世间。
Peter知道他忘记了Tony Stark, 但他仅仅是知道这件事。
他确实，确实，忘记了Tony Stark的一切。
唯一记住的就只有爱。
遗忘让他感到不可承受的痛苦，而爱给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走到Mr.Stark面前的勇气。
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指向了命运既定的结局，而他所做的一切又无一不在既定之中。
道路不可更改，他一步步向结局走去。
可他不想要结局。
他只想要Tony Stark.
Peter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没能真正战胜过内心的恐惧与退缩——可这次不会了。
其实那个选择一直在他面前。
他很冷，而冰冷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
Peter做了个决定。
TBC.
我们马上团圆吃糖
这篇写得很艰难，主观客观原因都有，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
给看文的小天使们笔芯！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