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连玦

16

  【晚会的事我很抱歉, pete, 出来吃饭吗?】

  【新电影不错】

  【我在加州, Friday快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了。但是这该死的天气，我想人造个太阳】

  【尊重点, kid, 回短信】

  【我想你】

  【要出来吃饭吗】

17

  对于一档同时面对市场饱和，资历尚浅，以及最严重的资金不足等诸多问题的娱乐节目，年轻——并且成功度过了相对困难期的Garrett先生可以不那么负责任地说，低级消费拯救一切。

  鉴于他没什么太高尚的文艺理想，以及稳步上升的个人财政, Garrett继续着他一直也是擅长做的——抓住那些围着电脑的人想知道的问题，哪怕那些东西会让他的嘉宾感到抓狂——但急于巩固人气的明星也得到了作为商品的关注，这都是相对的交换，公平且抢手的。

  他坐在那个在镜头下温馨镜头外混乱的工作室里，对这次的客人有些意外——正面意义。那个势头正好的年轻人, Peter Parker, 看起来比他在网络上的形象没差太多——或者更活泼了点。

  "你好...Frobisher先生" 他朝这边走过来，穿着件修身的夹克，比例一流，停顿的那么点思考也更像男孩的粗心而不是不尊重。

  "Garrett" 他口气轻松，"我没比你大太多"

  "Garrett" 这次加上个弯了弯眼睛的笑。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双眼睛。Garrett能分辨出人，尤其是年轻人，那双眼睛有着罕见的温和友好，又带着明亮的活泼，他大概很久没在这类人——并非贬义只是特指职业——身上找到这种真诚了。再加上那张特色的没法太仔细描述，但毫无疑问英俊的脸，招惹些年轻姑娘的爱慕理所应当。

  用词不太准确。那部新电影本意的看头是Billy的复出作品，这没什么问题，成熟的演员与导演总能得到喜人的结果，于是让意外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Peter Parker贡献的精彩情节，远超人们设想中穿着复古礼服将历史演成偶像剧的配角。

  被眷顾的，懂得珍惜的年轻人，简直要让人嫉妒了，又不会有太多恶意，凭长相和身材——这不是高中只崇拜橄榄球四分卫的时候了，男生的审美也得多元点不是吗。

  "有什么敏感话题?" Garrett友好地问。"最好别让我为难，要不让摄像头拍我们两个吃晚饭好了"

  "当然不会" Peter拽开椅子坐下，"让我想想...别的没什么，我看过你的节目，但跳过家庭问题?"

  "可以" Garrett爽快地答应，没问原因，也没乱加猜测，"事实上伦理剧不那么受欢迎了，观众觉得它有些啰嗦"

 

  "但爱情电影永远有市场" 他大概明白了暗示，给出了乐意合作的态度，"但也许我不那么热衷"

  他回答问题，不过效果如何不能保证。标签里又加了个聪明, Peter显得更加，怎么说，优秀?

  或者找不太出来让人讨厌他的理由，据说还拿着个好看的学位，随时找得到工作那种，这对大多数转行即失业的同龄人来说有点过头了，他太招人喜欢——结果是单身——上帝。

  只是友好的感叹，相当友好了。

  谈话气氛不错，比Karen那张冷冰冰的机器人脸好得多, Garrett甚至给出来几个足够发挥的讨巧问题来供Peter展现一下性格——目前为止还不被在意的那部分。一切都是满分，毫无疑问。

  但在某个在所有认识Peter Parker的人心里都被划分为"因为太过显而易见而不需要提出"的问题上, Peter出了岔子。

  "那么...最喜欢的演员?"

  Garrett用了"adore"——伴随一个男性之间普遍可以理解的语气，他指的是更"性感"一点的方面，而不是什么个人偶像。问题在于这两点在Peter这儿结合在一起，几乎没用什么脑子就说了出来。

  "Tony Stark"

  一个成功的，经验丰富的娱乐节目主持人当然不会让快速问答这种关节出现什么明显的停顿。他们可以重拍，但Peter一瞬间的僵硬让Garrett意识到他不应该指出这个不太理想的回答。有些问题紧抓着不放可以用尴尬制造欢笑，现在不是这种，明显的。

  "我以为我指的是可以调情的那种" 他很聪明，那种对年轻小孩的青涩的嘲笑救场效果一流。然后是笑声, Peter把手放在额头上，不停发出窘迫的语气词。

  "那我可没这个胆子" Peter说，"你知道我的出道作，是的，运气不错。但勇气没到位, Garrett, 所以耿耿于怀"

  "所以在见到偶像之前得先做做心里建设" 背景画是Peter令人发笑的拼命点头，"防止到时候说不出话来——靠时间?死心吧，你可没机会和自己的偶像拍一整部电影"

  "这太狠心了Garrett" Peter作出阻止的动作，"万一有人愿意为了我转行拍电影呢，别打击未来的天后"

  你他妈在干什么。

  Peter的笑容没崩，这话正常多了——又太不正常。仔细想想谁都知道他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因为潜意识里的事实。

  因为他就是为了Tony Stark这么干，然后，运气好了点而已。

  这太荒谬了。

  "他太甜了" Garrett对着镜头，"他让我变成个混蛋"

  "抱歉。以及友情提醒" 他挥霍着自己的面容和年轻的气息，"你还有40秒的问题时间，过了这会我就不会任人宰割了"

  "现在的年轻人太难缠了，好吧，下一个" 看提卡只是掩饰性的动作，就像谈话时候的水杯，去喝水不是因为渴，而是需要什么平缓的过程来缓和刚才的压力。气氛短暂地被调整过来, Peter当然有那见鬼的职业素养——在提及Tony Stark之前。

  他们两个摆在明面上的关系相当诡异。所有人，只要认识Peter，谁都知道他"崇拜"Tony Stark, 但就像是过饱和的溶液，有那么一点改变——哪怕是让这种崇拜再变多一点，让两个人再靠近一点，微妙的，微小的变化，都会让这种值得称颂的关系变成胶着的深渊。 

  他们确实这么干了，但看在两个人的天赋上，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合作结束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人们所看到的交流，当然真正的交流也不为人所知。这一点曾经作为"Peter Parker是个虚伪的混蛋编了段励志故事来打煽情牌"的例证，总有些人不喜欢出道就被包装成什么审美回归代表的乖孩子。后来Peter换了个成熟的公司，发达的公关系统解决了一切，但没人提议他去修复和Tony Stark的关系，尽管那对舆论风评更有好处, Peter还是不愿意和Tony有任何公开的交流。

  尽管他们两个的行程在那时候频繁"相遇"。

  Karen——他值得信赖的新的经纪人，在Peter的公寓里待了一宿，在用那种公式化的不知疲倦的审讯折磨Peter超过十个小时之后, 终于真相大白。

  然后演变成Karen冷着脸色删减Peter的行程，他们还为此闹僵了一段时间，只是在有人撺掇Peter换经纪人的时候，两个人又开始一致对外。

  以及，这些都是他们没分手之前的事——那么所有隐瞒与大众的不可知，甚至于年轻人为了所谓爱情与资本对抗的戏码，都可以被称为浪漫。

  等到分手之后，就真的"没有任何交流"。

  如同寒冰。而寒冰之下潜藏着滚烫的，流动的，不断试图融化寒冷的岩浆。Tony Stark想让那些东西爆发出来，只是反反复复地两败俱伤，不过也不算没有成效。

  爱总会让人变得笨拙，小心翼翼，甚至错误频出。只是当你自知或不自知地选择包容的时候，那就足够证明你还抱有期待。以及温柔。

  "有爆料说你参与了Rhodey的新电影, well, 意大利取景?"

  "从没见你这么含蓄过" Peter苦笑，"只是适应下环境，室内布景都没做好，就被人爆了出来"

  只是一点意外，但Rhodey好像乐得其成，这年头免费宣传可不常见，而神神秘秘闭关里面搞出个文艺片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签保密协议那种做派，现在不流行。

  "所以你确实参演了" Garrett说，"哦，我终于赢过你了，我去意大利不用戴口罩——你的嘴不会被融化掉吗"

  "为了艺术献身" 他眨眨眼睛，"这本来是个——"

  "惊喜"

  【这本来是个惊喜】

  Peter走了一下神。

  "我..." 他愣了一下，好像忘了刚才想说的是什么，"...圣诞礼物提前送上也是另一种惊喜，对吧，能让人开心就够了"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点事，突然的，没有任何触景生情的滋味，就只是一瞬间地。

  "虽然没让我亲自来宣布'hey你知道吗我去意大利拍了部超酷的电影'有点遗憾——十分遗憾，我还没这么炫耀过" 他用嗓子发出那种语调尖利的强调，"但是，那会是一个惊喜的，我保证"

  他已经不想再去说那个词了。所有美好的东西加上"本来"之后都会变得糟烂透顶。洛杉矶的分手或者重遇，哪个都是所谓"本来的惊喜"。

  又或者可以不让重遇变成悲剧, Peter想。他可以这么干。

  那有点诱惑力，不，太有诱惑力了。

17

  夜晚的酒吧像是另一个世界，有人当做天堂，有人当做地狱，而对另一小部分不太常见的人来说，它只是人间，相对不那么糟糕的地方。

  "看见你我以为自己到了十六岁的生日派对，无酒精饮料那种"

 

  Peter有些无奈地抬头，他承认有一点惊讶，那位红头发的小姐有些美丽地过分。

  "我讨厌酒精" 他十分诚恳。

  那个女人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饮料，"Peter Parker" 她念那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风情，但是带着一种悻悻的不敢接近，"乖小孩?"

  "自便" 他看起来十分有风度，"不考虑下告诉我名字吗?你认识我，而我对你一无所知"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地很开心，几乎让Peter有些毛骨悚然——他以为这是场正常的搭讪，聊两句之后他把这位女士温和地送走。

  "...Halen" 她缓缓说。

  "虽然我有点怀疑它的真实性" 几乎不用怀疑，这个名字的回头率可能在老年社区最高，姑娘们就算挑假名也会选择更合理的，他眼前这个明显懒得掩饰，"那么，小姐，我不喝酒，不想有什么节外生枝" 他加重那个隐喻的单词，"我可以请你喝一杯——无酒精，十分钟内"

  "我都能进来这个酒吧" 她甚至拉开椅子坐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我从那边看见了至少2个能打八分的，但我还是到这儿" 她盯着Peter, 眼光温和而锐利。那让Peter想到什么有魔法的通灵师，他直接挪开了视线。

  "我该感到荣幸?对于你觉得我...一般?"

  "不，你显然是最特别的"

  "谢谢。你看起来也相当特别，装神弄鬼小姐"

  让Peter大失所望, Halen没什么离开的打算。

  "我们为什么不聊一聊呢" 她用指甲敲敲桌子，"我看得出来，你有一些...怀疑"

  那个词太奇怪了，但不知道怎么触到了Peter。

  "是吗" 他平淡地说，"我没觉得。为什么每件事都要上升呢。我只是想来喝点东西"

  "没人无缘无故地来喝点东西，尤其当你强调'只是'的时候"

  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招人厌烦——那群总觉得自己知晓一切掌控一切的人。他没在特指Tony Stark。

  "那我看起来是什么?怀疑人生，还是财务危机?"

  "都不是, Mr.Parker" 她凑过去一点，"你知道酒吧里什么样的人最吸引人吗"

  "没有兴趣"

 

  "怀疑爱情"

  "这太荒谬了，小姐" Peter愣了一下，近乎冷淡地反驳，"你会让我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当间谍的记者"

  "我说过这儿不是谁都能进来，要不然'名人'们的隐私怎么保证" 她说，附带一个迟到的自我介绍，"心理医生，事实上"

  "那是个值得尊敬的理性专业" Peter讽刺，"不是用来读心的。而二流的通灵师只招人厌烦，他们还不如去演演近景魔术，串通好的那种"

 

  "通常这种表现被叫做心虚"

 

  "随便你"

  "我最近的客户很难缠" 她自顾自地说，"他有那么点，分手抑郁。你知道有钱人一般不会有这种烦恼，我觉得那像是无病呻吟"

  "同意" 他没忍住给出了赞同。而Halen的表情，明显地，十分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可你迟早也会很有钱的" 她不惜改变话题，"自我讽刺?"

  "那是以后的事"

  "所以你现在有分手烦恼?"

  "推理不成立" Peter显出一点恼怒，以及后悔刚才的多嘴。

  "好吧，好吧" 她继续说，"或者我的雇主不是，没准就是真爱呢。但也许是思维定式太过严重，所有人——包括这段关系里的另一方，都觉得他要求复合是一件，无礼的，无知的，过于自负以至于羞辱性的举动"

  她使用那些强烈的形容词，然后仔细端详着Peter的表情变化，看到那个年轻人抿起嘴，皱着眉毛——控制着自己不去反驳。

  "你觉得呢"

  "这有些..." 他艰难地说。Peter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闭嘴，等着她自讨没趣地离开。但人们可以对指责沉默，却没法忍受另一个人在旁边大肆宣扬错误的看法，并试图得到认可。"...以偏概全，我是说，为什么不能朝好的方向想想，说不定他是真的后悔了"

  在另一件事上的评论通常与自己的选择不符，却一定与自己的思维贴合——所以人们所想和所做通常不一致。这太神奇了。就如同你去参考一位朋友有关出轨的意见，她坚定不移地告诉你要立刻分手，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哦，可悲的爱情又奏效了。

  可悲的期待。

  "真的假的是一回事" 她说，"选择相信什么就是另一回事了。没准他明天就放弃了"

  "是的" Peter忽然有点落寞地靠进座位里。"Halen"看到了，垂下的睫毛和目光，她发誓那个时候她真的要忍不住给他个拥抱了。"玩笑开大了就要学会及时止损"

  "那如果他坚持呢"

  坚持。

  如果他坚持呢。

  那个红发女人低沉的话语像是恶魔伪装良好的触角，这个时候Peter相信她真的有着那些神神秘秘的资质，有关蛊惑人心与引导谈话。她的客户，那和自己没关系，但是她所胡乱描述的一切都该死地让他——太有代入感。

  "有谁能预言结果" 他勉强维持着微笑，没发现自己已经被饶进了这个圈子，"通常故事就结束了。没人去考虑另一种情况，他坚持不下去的，显而易见，那种人"

  "你才是有偏见的那个"

  "是的，是的，所以呢?我们到底在谈什么，麻烦你带着鸡尾酒去找十分男友吧Ms.Halen, 或者自己去给你的雇主点安慰让他忘了什么分手抑郁——爱情动物总是最容易满足的。我要走了"

  "别那么着急" 她不紧不慢，"你像是被激怒了。为什么?"

  Peter没说话。感谢昏暗而迷乱的灯光，他的情绪化被太轻松地被放在台面上供人观赏。

  "你不是想知道'假如'的结果吗"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他坚持下去，他当然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哈，总是该死的，让人恶心的无往不利"

  "为什么无往不利"

  "小姐" 他夸张地看着她，像是年轻时候第一次站在戏剧舞台上，对观众扬起的眉毛，"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为什么"
  因为Tony Stark的玩笑结束了。从晚会上那场糟糕的，让他尴尬到舌头打结的偶遇，再往前追溯到洛杉矶的停车场和那些话，可能还有写字楼的会议室?他不在意。这些就像是插曲，结束了，什么都是，包括Tony Stark戏剧性的，反复的，回心转意。

  要是他答应了呢?又或者回几条短信?

  他恨惊喜。还有自己的软弱，犹豫，反复无常。他恨Tony Stark, 永远只学会把一切搞得像是被猫掀翻的面粉，然后趾高气昂地无辜地走出去，哪怕脚底下还带着白色的罪证。

  "因为有人爱他"

 

 

18

  【听着，虽然我不愿意告诉你好消息，但我确实得到个好消息】

  【别卖关子】

  【你太幸运了, Stark, 你幸运地让我想把什么你能想到的东西砸到你脸上。我碰到了Peter, 你能相信吗?就在酒吧里，偶然碰见】
  【你得给我涨工资，按我的咨询费，双倍】

  【你可以说一点有意义的话】

  【别用该死的工作麻痹自己了, Stark, 再试一次】
  【用你最擅长的那种"全世界都比不上我"的表情，你的小男孩就吃那一套。我和他聊了一会，结论是他爱你】

  【但他没答应复合】
  【他甚至不回我的短信。我不在意，他不想答应，那就算了】

  【拜托！】
  【你到底想要什么?要是你准备放弃了为什么不解雇我?你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只是他没对你说出来而已】

 

19

  "别用闪光灯对着我好吗，小姐，这待遇我已经享受几年了，现在对准别人——看见那个秃顶的富豪了吗，我觉得他的抬头纹里很有故事"

  Tony沿着台阶走上去，那些摄像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而他的嘴里没有说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以后都不有你的任何作品了吗"

  "能否解释一下原因"

  聒噪。Tony想，虽然他挺怀念这种感觉，那群人蠢笨地追着他，还有闪光灯，以及报纸封面。

  "听着" 他突然停下来。有几个人没站稳撞到一起，但没人在意，所有话筒一时间整装待发。

  "没有原因。我想做别的了"

  第一个问题。

  "计划? Stark有自己的新闻发言人，对，在华盛顿总部的金融公司，你们应该去问他——我忘了什么名字了。记得提前预约。我倒是挺想收购家娱乐公司，但遗憾是我刚弄了一个，只能暂缓"

  第二个问题。

  "而对于我本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棕色的眼睛轻轻扫过在场的众人，那个男人的瞳孔太诱人了，又不折损里面的骄傲与锐利，他是独特的，特立独行的，永远能抓住所有人的视线。

  以及，制造混乱。

  "我会继续拍电影。我是个gay。这里面有一个是真的——随便挑一个当头条吧宝贝。我是个慈善家不是吗，一个新闻就能拯救一下媒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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